金海陵纵欲亡身(古文)下
光阴似箭,约莫着往来有数个月。海陵是渔色的人,又寻着别个主儿去弄.
有好一程不到定哥这里。这定哥偷垂泪眼,懒试新妆,冷落凄凉,埋怨懊悔。叫
贵哥着人去寻女待诏,要他寄个信儿与海陵,催他再来。那女待诏又病倒在床上
,走来不得。定哥捺不住那春心鼓动,欲念牢骚,过一日有如过一年。见了乌带
,就似眼中钉-般,一发惹动心中烦恼,没法计较。家奴中有个阎乞儿,年纪不
上二十,且是生得干净活脱。定哥看上了他,又怕贵哥不肯,不敢开言。凑着贵
哥往娘家去了,便轻移莲步,独自一个走到厅前,只做叫阎乞儿分付说话,就与
他结上了私情。怎见得私情好处:
一个是幽闺乍旷;一个是女色初侵。幽闺乍旷,有如饿虎擒羊;女色初
侵,好似苍鹰逐兔。鸳鸯枕上,罗袜纵横。翡翠衾中,云环散乱。定哥许多
欲为之兴趣,此际方酬;乞儿一段鏖战之精神,今宵毕露。惟愿同心天地老
,何妨暮暮与朝朝。
如此往来,非止一夜。一日贵哥回来,看见定哥容颜不似前番愁闷,便问道
:“那人是几时来的?”定哥道:“那人何曾肯来,不是跳槽,决是奉命住他方
去了。我日夜在此想你怨你,你为何今日才回来?”贵哥道:“夫人如何是想我
!如何是怨我!”定哥道:“亏你引得那人来,这便是想你;那人如今再不来,
这便是怨你。”贵哥见定哥这祥说话,心中有七八分疑惑,只是不敢问。停不移
时,定哥叫贵哥到房中,要对他说些恁么话,却又脸红了不说,半吞半吐的束住
了嘴。贵哥立了-会,只得问道:“夫人呼唤小妮子来,毕竟要分付些话,怎的
又不开口?”定哥叹口气道:“你去得这几日,我惹下一桩事在这里,要和你商
议,故此叫你来。及至你到我跟前,我又说不出了。”贵哥道:“夫人平日没一
句话不对小妮子说的,怎么今日这般含糊疑虑。”定哥道:“我不好说得,我受
了乞儿的亏。”贵哥道:“乞儿不过是抄化无赖的人,受了他亏,夫人若肯饶他
,便不打紧;若不肯饶他,着当值的送到五城兵马司,打他-顿板子,重重的枷
枷,示他两三个月就出气了。”定哥道:”不是这个乞儿,所以要和你计较-个
长便。”贵哥道:“不是这个乞儿,却是那个乞儿?”定哥道:“是家中的阎乞
儿。”贵哥道:“若是阎乞儿冲激了夫人,一发好惩治的了。夫人自己不耐烦打
他,也不消送官府,只待老爷回来实实的打他几百,赶逐他离了府门就够了,有
什么长便短便要计较得。”定哥附着贵哥的耳朵道:“不是这般说话,数日前我
被阎乞儿强奸了。不好对别个说得,只等你回来和你商议一个长便。”贵哥笑道
:“府中规矩,从来不许男子擅入中堂。便是那人来,也有个女待诏做牵头,小
妮子做脚力,才走得进来。这狗才怎敢走进绣房强奸夫人,真是夫人受亏了!这
狗才的胆不知是怎么样大的。但不知他是日间闯来的,是夜间闯来的?”定哥的
脸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,羞惭满面道:“不瞒你说,是夜里进来的。”贵哥笑道
:”据夫人说来是和奸,不是强奸了。不要说乞儿有罪,连夫人也有个罪了。”
定哥道:“我睡着在床上,不知他怎地走将进来,把我骗了。”贵哥笑道:“这
狗才倒是个啄木鸟。”定哥也笑道:“他怎的是个啄木鸟?”贵哥道:”小妮子
闻得那啄木鸟把尖嘴在那树上画了几画,摇了几摇,那树木里的蠹虫儿自然钻出
来等这鸟儿吃。夫人的房门谨谨拴上的,房中又有侍妾们相伴着,不知这狗才把
甚的在夫人门上画得几画,摇得几摇,夫人的房门就自开了。岂不是个啄木鸟!
”定哥笑道:“好姐姐,你又来取笑,我实实你与说,那人许久不来,我心里着
实怨他,你又不在家中,没有一个知我心的。我冷落不过,故此将就容纳了乞儿
。你如今既回来,我就断绝了他,再不许他进来就是。”贵哥道:“萧何律法:
私奸也含杖开,夫人这话正合着律法,但凭夫人自家裁处,只怕那虫儿不肯躲,
又要钻出来凑着他。”两个正在说话,当值的报说乌带回来,大家惊得面如土色
,忙忙出去迎接。不在话下。
当时定哥虽对贵哥说了这一番,心中却不舍得断绝乞儿,依先暗暗地赶着空
儿干事,只不敢通宵作乐。贵哥明知其事也只作不知,不去参破他。婢中有个小
底药师奴,一日撞遇定哥和乞儿在轩廊下说话,跑来告诉贵哥。贵哥叮嘱他,叫
他不要多管,惹夫人责罚。故此小底药师奴也不对人说。乞儿常常来撩拨贵哥,
要图贵哥打做一家,贵哥只是不理他。一日乞儿张着眼错把贵哥一把搂住了要亲
嘴,被贵哥骂道:“你这狗才,身上惹下了凌迟的罪儿,还不知死活,又来撩我
。我说出来时,只怕你这狗才死无葬身之地!”那乞儿吃了这一场抢白,睹暗对
定哥说,才绝了这个念头,再不敢来挑弄贵哥。
后来海陵即了大位,乌带还做崇义节度使,每遇元会生辰,使家奴葛鲁葛温
诣阙上寿。定哥亦使贵哥候问两宫太后起居。海陵一见贵哥,就想起昔日的情意
,因贵哥传语定哥道:“自古天子亦有两后者。能杀汝夫以从我,当以汝为后。
”贵哥归,具以海陵言告定哥,定哥笑道:“少时丑恶,事已可耻;今儿女已成
立,岂可更为此事,为贻儿女羞。”又使人对定哥说道:“汝不忍杀汝夫,我将
族灭汝家。”定哥大恐,乃以子乌答补为辞,说彼常侍其父,无隙可乘。海陵即
召乌答补为符宝祗侯。定哥与贵哥商议道:“事不可止矣。”因乌带酒醉,令家
奴葛鲁葛温缢杀乌带,时天德三年七月也。乌带死,海陵伪为哀伤,以礼厚葬之
。使小底药师奴传旨定哥,告以纳之之意。定哥将行,贵哥为从,小底药师奴谑
之曰:“夫人行矣,阎乞儿何以为情?”定哥惧其泄于海陵也,以奴婢十八口赂
之,使无言与阎乞儿私事。
定哥入宫,海陵册为娘子。贞元元年封贵妃,大爱幸,许以为后,赐其家奴
孙梅进士及第。海陵每与定哥同辇游瑶池,诸妃步从之。阎乞儿以妃家旧人,得
给侍本位。后海陵嬖幸愈多,定哥稀得见,一日独居楼上,海陵与他妃同辇从楼
下过,定哥望见,号呼求去,诅骂海陵,海陵佯为不闻而去。定哥益无聊赖,欲
复与乞儿通,乃使比丘尼向乞儿索所遗衣服以调之。乞儿识其意,笑曰:“妃今
日富贵,忘我耶。”定哥欲以计纳乞儿于宫中,恐阍者察其隐,乃先令侍儿以大
箧盛亵衣其中,遣人载之入宫。阍者索之,见箧中皆亵衣,阍者已悔惧。定哥使
人诘责阍者曰:“我天子妃,亲体之衣,尔故玩视,何也?我且奏闻之。”阍者
惶惧其死罪,请后不敢再视。定哥乃使尼以大箧盛乞儿载入宫中,阍者果不敢复
索。乞儿入宫十余日,定哥得恣情欢谑,喜出望外。然乐不可极。不得已,使衣
妇人衣,杂诸侍婢,抵暮混出。贵哥闻其事,以告海陵,海陵乃缢死定哥,搜捕
乞儿及比丘尼,皆伏诛。封贵哥萃国夫人。小底药师奴以匿定哥奸事,杖百五十
,后亦赐死。
丽妃石哥者,定哥之妹,秘书监文之妻也。海陵与之私,欲纳之宫中。乃使
文庶母按都瓜主文家。海陵谓按都瓜曰:“必出而妇,不然我将别有所行。”按
都瓜以语文,文难之,按都瓜曰:“上谓别有所行,是欲杀汝也。岂以一妻杀其
身乎!愚痴谅不至此。”文不得已,乃与石哥相持恸哭而别。是时,海陵至中都
,迎石哥于中都纳之。一日海陵与石哥坐便殿,召文至前,指石哥问道:“卿还
思此人否?”文答道:“侯门一入深如海,从此萧郎是路人。微臣岂敢再荫邪思
!”海陵大喜,道:“卿为人大忠厚。”乃以迪辇阿不之妻择特懒赏之,使为夫
妻。及定哥缢死,遣石哥出宫。不数日复召入。封为昭仪。正隆元年封柔妃,二
年进封丽妃。
昭媛察八者,姓耶律氏,尝嫁奚人萧堂古带。海陵闻其美,强纳之,封为昭
媛。以萧堂古带为护卫。察八见海陵嫔御甚多,每以新欢间阻旧爱。不得已,勉
意承欢,而心实恋恋堂古带也。一日,使侍女以软金鹌鹑袋子数枚,题诗一首。
遗萧堂主带。诗云:
一入深宫尽日闲,思君欲见泪阑珊。
今生不结鸳鸯带,也应重过望夫山。
堂古带得之,惧祸及己,谒告往河间驿,无何事觉,海陵召问之,堂古带以
实闻。海陵道:“此非汝之罪也,罪在思汝者,吾为汝结束生缘。”乃登宝昌楼
手刃察八,堕楼下死。诸后妃股栗莫能仰视。并诛侍女之遗软金鹌鹑袋者。
海陵杀诸宗室,择其妇女之姜者,皆欲纳之宫中。乃讽宰相道:“朕嗣续未
广,此党人妇女,有朕中外亲,纳之宫中何如?”徒单贞以告萧裕,萧裕道:“
近杀宗室,中外异议纷纭,奈何复为此耶?”徒单贞以其语复海陵。海陵道:“
吾固知裕不肯从。”乃使贞自以己意讽萧裕,必欲裕等请行此事。贞不获辞,乃
对裕说道:“上意已有所属,公固止之,祸将及矣。”萧裕道:“必不得已,惟
上择一人纳之。”徒单贞道:“必须公等白之。”裕知不可止,乃具奏,遂纳秉
德弟纠里妻、高氏宗本子莎鲁刺妻、宗固子胡里刺妻、胡夫来妻。又纳叔曹国王
子宗敏妻阿懒于宫中,贞元元年封为昭妃。大臣奏:宗敏属近尊行,不可。乃令
阿懒出宫而封高氏为修仪;加其父高邪鲁瓦辅国上将军;母颜氏封密国夫人。又
宋王宗望女寿宁县主什古,梁王宗弼女静乐县主蒲刺,及习捻宗隽女师姑儿,皆
海陵从妹也。混同郡君莎里古真及其妹,余都太傅宗本女也,为海陵再从姊妹。
表兄张安定妻奈刺忽,丽妃妹蒲鲁胡只皆有夫,惟什古丧夫。海陵无所忌耻。使
高师姑内哥阿古等传达言语,皆与之私。内中莎里主真,色最美而善淫。高师姑
对他说道:“上之好美色,汝所知也。汝之美,主上能舍汝乎?主上与汝为再从
姊妹,出阁之日,服制无矣,相遇犹路人。然汝曷不入侍于上,以博恩宠。”莎
里古真笑而从之。入见海陵。海陵幸之,竭尽精力博得古真一笑。次日以其夫撒
速近侍局直宿,海陵谓撒速道:“尔妻年少,遏尔直宿,不可令宿于家,当令宿
于妃位。”撒速默然不敢出一语。每召古真入,海陵必亲伺候于廊下,立久不至
,则坐于高师姑膝上以望之。高师姑道:“陛下尊为天子,嫔御满前,何劳苦至
此!”海陵笑逍:“我固以天子为易得耳,此等期会乃可贵也。”莎里古真一至
,则捧惜拥持,无所不用其极,惟恐古真之不悦己。然古真在外,颇恣淫佚,恃
宠笞决其夫,其夫亦不能制。见官之尊贵、人之有才者,及美貌而饶于淫具者,
必招徕之,与之交合,不以为耻。海陵闻之,大怒道:“尔爱贵官,有贵如天子
者乎?尔爱人才,有才兼文武似我者乎?尔爱娱乐,有丰富伟岸过我者乎?”怒
其气咽不能言。莎里古真恬不为意,嘻嘻的道:“我只笑尔无能耳!”海陵又大
怒,遣之出宫。后复思之,屡召入焉。
其妹馀都,牌印松古刺妻也。海陵尝私之。谓之日:“汝貌虽不扬,而肌肤
洁白可爱,胜莎里古真多矣。”馀都恚曰:“古真既有貌,陛下何不易其肌肤,
作一全人!”海陵道:“我又不是阎罗天子,安能取彼易此!”馀都道:“从今
以后,妾不敢复承幸御矣。”海陵慰之曰:“前言戏之耳,汝毋以吾言为实,而
生怨恚也。”进封寿阳县主,出入贵妃位。又使内哥召什古出入昭妃位。
什古者,将军瓦刺哈迷妻也。瓦刺哈迷丰躯伟干,长九尺有奇,力能扛鼎,气
可吞牛。一夕常淫二三姬,不则满身抽彻难熬,必提掇重物以泄其气。每与什古
交合,什古辄娇颤颤逾时,瞑目欲死。后因瓦刺哈迷从征阵亡,什古不耐寡居,
遂与门下少年相通。恨不畅意,少年乃觅淫药傅之,通宵不倦。什古笑道:“今
日差强人意。”后有知之者,遂嘲少年为“差强人”以笑。海陵闻什古之善嬲也
,遂使内哥传语什古道:“尔风流跌宕,冠绝一时。然沉溺下僚,未见风流元帅
,岂不虚负此生。主上阳尊九五,杰出大僚,尔何不能当一队,分担雨露,以自
快乎!”什古笑道:“主上虽雄,谅不能敌瓦刺哈迷之半,况且后宫森列,何必
召妾!“”内哥道:“主上属意尔久矣!若不往,恐上怒不测。”什古不得已,
乃入宫焉。海陵乘其未至,先于小殿暖位,置琴阮其中。什古来朝,见礼毕,海
陵携其手坐于膝上,调琴拨阮以悦其心,进封昭宁公主。乃检洞房春意一册,戏
道:“朕今宵与汝,将此二十四势,次第试之。”什古笑道:“陛下既新挑战,
妾敢不为应兵!”海陵未尽其势之半,意欲少息,什古抱持道:“陛下可谓善战
矣,第恨具少弱耳。”海陵恧然道:“瓦刺哈迷之具何如?”什古道:“大异于
是。”海海不悦道:“汝齿长矣,汝色衰矣。朕不弃汝,汝之大幸,何得云耳!
”什古羞恨而罢。翌日出宫,潜以其状对少斗说道:“帝之交合,果有传授,非
空搏也。少年不谨,以其语泄之于人。人笑谓少年道:“帝今作‘差强人’矣。
”
奈刺忽者,蒲只哈刺赤女也。修美洁白,见菩无不啧啧。及笄嫁与节度使张
定安为妻。定安为海陵表兄,海陵未冠时常过定安家嬉戏,即与奈刺忽同席,接
谈谑笑竟日,遂与之私。无何,张定安受熙宗命出使于宋。海陵与奈刺忽通宵行
乐,遂如夫妇。房中侍婢无得免者。不料熙宗诏海陵赴梁王军前所用,海陵只得
辞别奈刺忽而去,不复再见。直至即位,方才又召奈刺忽出入柔妃位。
女使辟懒有夫在外,海陵欲幸之,封以县君,召之入宫。恶其有娠,乃命人
煎麝香汤,躬自灌之,且揉拉其腹,辟獭欲全性命,乃乞哀道:“苟得乳娩,当
不举以侍陛下。”海陵道:“若待大产,则汝阴宽衍不可用矣。”竟揉堕其胎。
越数日幸之,辟懒恶路不净,海陵之阳濡染不洁,顾视而笑,作口号道:
秃秃光光一个瓜,忽然红水浸根芽。
今朝染作红瓜出,不怕瓜田不种他。
辟懒笑而答道:
浅浅平平一个沟,鲇鱼在内恣遨游。
谁知水满沟中浅,变作红鱼不转头。
海陵又道:
黑松林下水潺[氵爰],点点飞花落满川。
鱼衔桃浪游春水,冲破松林一片烟。
辟懒又答道:
古寺门前一个僧,袈裟红映半边身。
从今撇却菩提路,免得频敲月下门。
海陵笑道:“汝可谓善于应对矣。”
蒲察阿虎迭女义察,海陵姊庆宜公主所生。幼时养于辽王宗干府中,及笄而
嫁秉德之弟特里。特里伏诛,义察当连坐,太后使梧桐请于海陵,由是得免。海
陵遂白太后欲纳之。太后道:“是儿始生,先帝亲抱至吾家养之。至于成人。帝
虽舅犹父也。岂可为此非礼之事!”海陵屈于太后而止。义察跌宕喜淫,不安其
室,遂与完颜守诚有奸。守诚本名遏里来,芳年淑艾,白皙过人,更善交接。义
察绝爱之,太后窃知其事,乃以之嫁宗室安达海之子乙补刺。乙补刺不胜其欲,
义察日与之反目。海陵不知其故,数使人讽乙补刺出之。因而纳之。太后初不知
也。义察思念守诚,愁眉不展,每侍海陵,强为笑乐,转背即诅詈不已。侦者以
告海陵。海陵怒道:”朕乃不如完颜守诚耶?”遂挝杀守诚,欲并杀义察。后得
太后求哀,乃释放出宫。无何,义察家奴告义察痛守诚之死,日夜咒诅,语涉不
道。海陵乃自临问,责义察道:”汝以守诚死詈我耶,守诚不可得见矣,朕今令
汝往见之!”遂杀义察而分其尸。
太宗正阿里虎妻蒲速碗,乃元妃之妹也;大有姿色,而持身颇正。因入见元
妃留宿于宫中。迨晚,海陵强之同坐饮宴,蒲速碗正色固拒,退食于元妃之幕,
将周身衣服谨系牢结,坐而不卧,以防海陵之辱己。果然谯楼鼓急,画角声催,
银缸半灭半明,神思乍醒乍倦。海陵突至,强抱求欢,蒲速碗再四不从。海陵数
逼不已,相持相拒。及更余,海陵乃以力制之,怒发如雷,声如吼虎。喝侍婢共
挟持之,尽断其中外衣带。蒲速碗气索力疲,支持不住,叫不得撞天的冤屈,只
得紧闭着双眼,放开了两手,任凭着海陵百谑千嘲,千抽万迭。就像喉咙气断死
了,不得知的一般。这海陵象心象意侮弄了许多时节,见蒲速碗没有一些情趣,
倒也觉得没意思,兴尽而去。元妃问蒲速碗道:“妹妹,你平昔的兴在那里去了
?今日做出这般模祥。”蒲速碗道:“姐姐你可是有人气的。古来那娥皇女英都
是未出嫁的女子,所以帝尧把他嫁得舜哥天子。我是有丈夫的,若和你合著个老
公,岂不惹人笑杀,连姐姐也做人不成了。”元妃道:“事到其间,连我也做不
得主,俗语说得好,只好随乡人乡,那里顾得人笑耻!”蒲速碗道:“姐姐你说
得好话儿!这话儿只当不说罢,世上那有百世太平、千年天子!你倘或被人凌辱
,你心里过得去否?”元妃惨沮不出一声,过了一夜。次日早晨蒲速碗辞朝归去
,再不入宫朝见。虽是海陵假托别样名目来宣召他,他也只以疾辞道:“臣妾有
死而已,不能复见娘娘。”海陵亦付之无可奈何也。
张仲轲者,幼名牛儿,乃市井无赖小人,惯说传奇小说,杂以排优诙谐语为
业。其舌尖而且长,伸出可以[饣舌]著鼻子。海陵尝引之左右,以资戏笑。及
即位,乃以为秘书郎,使之入直宫中,遇景生情,乘机谑浪,略无一些避忌。海
陵尝与妃殡云雨,必撤其帷帐,使仲轲说淫秽语于其前,以鼓其兴。或令之躬身
曲背衬垫妃腰,或令之调搽淫药,抚摩阳物。又尝使妃嫔裸列于左右,海陵裸立
于中间,使仲轲以绒绳缚己阳物,牵扯而走。遇仲轲驻足之妃即率意嬲弄,仲轲
从后推送出入,不敢稍缓。故凡妃嫔之阴,仲轲无不熟视之者。有一室女,龆年
桦齿,貌美而捷于应对。海陵喜之,每每与他姬侍淫媾时,辄指是女对仲轲说道
:“此儿弱小,不堪受大含弘,朕姑待之,不忍见其痛苦。”仲轲呼万岁。一日
海陵昼醉隐几而卧,仲轲暂息于帘下,此女恐海陵之寒,提袍覆其肩。海陵惊醒
,醉眼朦胧,见是此女,即搂抱于怀,遂乘兴幸之,竟忘其质之弱、年之小也。
此女果不能当,涕泗交下。海陵忙拔出其阳,女阴中血流不止。海陵怜惜之,呼
仲轲以舌[饣舌]其血。仲轲但称死罪,不敢仰视。海陵再三强仲轲[饣舌]之
,女羞缩自起而止。海陵对仲轲道:“汝亦须眉男子,非无阳者,朝朝暮暮见朕
与妃嫔嬲戏,汝之阳亦崛疆否?汝可脱去下衣,待朕观之。”仲轲道:“殿陛尊
严,宫闱谨肃,臣何等人,敢裸露丑形,以取罪戾。”海陵道:“朕欲观汝之阳
物,罪不在汝,朕不汝责。”仲轲叩首求免。海陵敕内竖尽褫其衣。仲轲俯身蹲
踞于地,以双手掩于胯前。海陵又敕内竖以绳绑缚仲轲,仰卧于凳上,其阳直竖
而起,亦大,而长仅有海陵三分之二。诸妃见者,皆掩面而笑。海陵道:“汝等
莫笑,此亦人道耳,设使室女当之,未必不作痛也。”妃嫔又笑。久之,见其痿
缩不举,始释其缚。又尝召侍臣聚于一殿,各露其秽以相比并。大者列为第一,
班赏以摧残不用宫女一人,给与阳侯牙牌一面。中者列为第二,班赏以备钞百锭
,给与阳伯牙牌一面。不及二等者为最下,不入选。除正殿朝参奏事,大行宴赏
。依次叙爵外,凡入宫直宿,内殿赐饮,即不论官爵崇卑。悉照牙牌列成班次,
以为笑乐。虽徒单贞亦不能免。百人之中,与海陵相伯仲者居其一;父叔事海陵
者居其二;奴视海陵者,百不得一也。时人为谣歌云:
朝廷做事忒兴阳,白做铨司开选场。
故事文章俱不用,惟须腰下硬帮帮。
那歌谣直传到海陵耳朵里,海陵也只当不得知。-味头只是作乐淫谑,不要
说起。那宫中嫔御,就是官庶妇人曾蒙幸者,海陵也列在宫人数内。虽有丈夫的
,皆分番出入,听其淫乱,海陵还不足意。欲把这些妇人随意幸之,限于更番不
便,乃尽遣其丈夫往上京去了,恰把这些妇人都留在宫中。每当行幸,即令撤蔽
去闱帐,教坊司近前奏乐,幸已方止,再幸,再奏。一幸必及数妇,徒以尽己之
兴,而诸妇皆不畅所欲。人人嗟怨。尝幸室女,必乘兴狠触,不顾女之创痛。有
不遂其情者,令妃嫔牵其手足,使不得动。尝与妃嫔同坐,必自掷一物于地,使
近侍环视之,他视者杀。又诫宫中给使男子,于妃嫔位举首者,[元刂]其目。
出入不得独行便旋,须四人偕往,所司执刀监护。不由路者,斩之。日入后下阶
砌行者死。告者赏钱百万。男女仓猝互相触,先声言者,赏三品官;后言者死,
齐言者皆释之。
有梁[王充]者,本大[白↑大↓]家奴,随元妃入宫,以阉竖事海陵。[
王充]性便佞,善迎合人意,海陵特见宠信,言无不从。[王充]尝构求海上仙
方,远觅兴阳异物,修合媚药以奉海陵。海陵试之颇有效验,益肆淫蛊,中外嫔
御妇女殆将万人,犹恨不得绝色以逞心意。[王充]乃极言宋刘贵妃绝色倾国。
海陵道:“汝试言其容止。”[王充]道:“鬓发腻理,资质纤[禾农],体欺
皓雪之容光,脸夺英华之濯艳。顾影徘徊,光彩溢目;承迎盼睐,举止绝伦;智
美过人,歌舞出众。”海陵闻言大喜。自此决南征之急。将行,命县君高师姑予
贮紫绡帐、画石床、鹧鸪枕、却尘褥、神丝绣被、瑟瑟幕、纹布巾。帐轻疏而薄
,视之如无所碍,虽属隆冬而风不能入,盛暑则清凉自至,其色隐隐焉,忽不知
其帐也,乃鲛绡之类。床文如锦绣,石体甚轻,郅支国所献。枕以七宝合为鹧鸪
。褥色般鲜,光软无比,云是却尘兽毛所为,出自勾骊国。被绣三千鸳鸯,仍间
以奇花异叶,上缀灵粟之珠。如果粒,五色辉映。其幕色如瑟瑟,阔三丈,长百
尺,轻明虚薄,无以为比,向空张之,则疏朗之纹,如碧丝之贯其珠,虽大雨暴
降,不能湿漏。云以鲛人瑞香膏所傅故也。纹布巾,即手巾也。洁白如雪,光软
如绵,拭水不濡,用之弥年,不生垢腻.乃得自鬼谷国者。俟得刘贵妃时用之。
更带九玉钗、[益蜀]忿犀、如意恚、龙绡衣、龙髯紫拂。钗刻九鸾皆九色,其
上有字“白玉儿”,工巧妙丽,殆非人制。犀圆如弹丸,带之令人[益蜀]忿怒
。玉类桃实,上有七孔云是通明之象。衣重无一二两,团之不盈一握。拂色紫如
烂椹,可长三尺,削水晶为柄,刻红玉为环纽。或风雨晦瞑,临流沾洒,则光彩
动摇,奋然如怒。置于堂中,则日无蝇虫,夜无蚊蚋。拂之为声,则鸡犬无不惊
逸。垂之池潭,则鳞介之属,悉俯伏而至。引水于空中,则成瀑布。烧燕肉熏之
,则[火孛][火孛]焉若生云雾。云得于洞庭湖者。俟得刘贵妃,则以赐之。
海陵件件色色都打点端正,不想探事人来报说刘贵妃已辞世矣。海陵好不痛惜,
忙传下号令,说灭却宋时,把他死尸也抬来瞧一瞧。完了心中一念,这才是:
生前不结鸳鸯带,死后空劳李少君。
世宗时为济南尹。夫人乌林答氏,玉质凝肤,体轻气馥,绰约窈窕,转动照
人。海陵闻其美,思有以通之。而乌林答氏端方严[壳↑心↓],无隙可乘。一
日传旨召之。世宗忿忿抗旨,不使之去。乌林答氏位对世宗道:“妾之身,王之
身也。一醮不再,妾之志也。宁肯为上所辱!第妾不应召则无君,王不承旨则不
臣。上坐是以杀王,王更何辞以免!我行当自勉,不以累王也。”世宗涕泣,不
忍分离。乌林答氏毅然就道,一路上凄其沮郁,无以为情。行至良乡地方,乃将
周身衣服缝纫固密,题诗-首于衣裾上,遂自杀。诗云:
世态翻如掌,君心狠似狼。
凶狂图快乐,淫逆灭纲常。
我死身无辱,夫存姓亦香。
敢劳传旨客,持血报君王。
乌林答氏既死,使者以讣闻。海陵伪为哀伤,命归其榇于世宗。世宗发榇视
之,面色如生,血凝喉吻。抚尸痛悼,以礼葬焉。后世宗在位二十九年,不复立
后者,以乌林答氏之死节也。此是后话。却说海陵大举南侵,造船于江上,毁民
庐舍以为材,煮死人膏以为油。费财用如泥纱,视人命如草菅。既发兵南下。群
臣因万民之嗟怨,立曹国公乌禄为帝,即位辽阳,改名雍;改元大定,遥降海陵
为王。海陵闻之,叹道:“联本欲削平江南,然后改元大定。今日之事,岂非天
乎!”因出素所书:“一着戎衣,天下大定,改元事以示群臣。”遂召诸将谋帅
师北还,至瓜洲。浙西路都统制耶律元宜等谋弑之,箭入帐中,海陵以为宋兵追
至。及视箭,曰:“此我兵也!”欲取弓还射,忽又中一箭,仆地。延安少尹纳
合于鲁补先刃之,手足犹动,遂缢杀之。妃嫔等数十人皆遇害。后世宗数海陵恶
过,不当有王封土,不当在诸王茔域,乃降废为海陵王,复降为庶人,改葬于西
南四十里。后人有词叹云:
世上谁人不爱色,惟有海陵无止极。
未曾立马向吴山,大定改元空叹息。
空叹息,空叹息!国破家亡回不得。
孤身客死情人怜,万古传名为逆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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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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